这里说的意象,简单地说就是含有情思的诗歌形象,可物,可人。
意象叠加,就是把两个不同的意象并置在一起,并使它们产生融汇、交融效果的意象组合方法。
意象是中国传统诗学概念,也可以指称现代诗歌;意象叠加是西方现代主义诗歌代表者庞德提出来的一个概念,同样也可以指称中国古代、现代诗歌。
闲话少说,直接上例:
杜牧《过华清宫》(其一):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析:这首诗简直就是一部精心剪辑的电影短片:锦绣成堆的骊山(远景),次第打开的重门(近景,跟拍),红尘一骑与杨妃的笑靥(蒙太奇)——“原来是荔枝到了”(画外音)。
诗中意象组合起来超有画面感,而其中“一骑红尘妃子笑”则是意象的叠加,当红尘滚滚中的一骑闪回到妃子的一笑上时,产生了千种感慨,万般滋味,让人一时无法言说。
苏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析:“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可以视为意象的叠加。
人是幽居的人,在寂寞的夜里,喁喁独语,踽踽独行,然后在这人影之上又叠加了一只缥缈的孤鸿的影子,人与雁的叠加,使那种孤独加了倍。
庞德《在地铁车站》: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袁可嘉译)
析:诗中写到两个意象,一个是显现在地铁出口处的面庞,一个是枝条上的花朵。
从创作角度看,“面孔”为诗人在地铁车站所见,花朵为诗人联想所得,在诗中将这两个意象并置在一起,让人产生一种似真似幻的感受。
辛笛《冬夜》(选节):
安坐在红火的炉前,木器的光泽诳我说一个娇羞的脸;抚摩着褪了色的花缎,黑猫低微地呼唤。
析:两次意象叠加。第一次,光泽的木器与娇羞的脸,这是在视角层面产生的转化,由炉火映照的木器,让诗人联想娇羞的脸。第二次,花缎与黑猫,由花缎丝滑温暖,让诗人产生了在抚摸一只发出呼噜噜声音的黑猫的感觉。
舒婷《惠安女子》(选节):
野火在远方,远方 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 以古老部落的银饰 约束柔软的腰肢 幸福虽不可预期,但少女的梦蒲公英一般徐徐落在海面上
析:“野火在远方,远方/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远方的野火映照进惠安女子的眼睛里,这同样也是一种意象的叠加,野火与眼睛的叠加,就是历史与现实的叠加。
呆呆《初雪》(选句):
我喜欢说书场我喜欢乌泱泱人头攒动。……前半生倥偬后半生潦倒惊堂木在黑暗中圆睁双眼星空倾斜。
析:这是昨天才看到的一首诗,呆呆是一位当代诗人。选句是因为不认识这位朋友,怕引起版权问题。如果完整地展示出来的话,大家会知道,这首诗真的很有味道。
其中”惊堂木在黑暗中圆睁双眼“是一个奇巧的句子。诗人在说书人的故事中产生了联想。她一定是听到了县官审案的场面,所以产生了联想与想象。其中惊堂木与圆睁的双眼奇妙地叠加在一起,至少产生了三层含义:
第一,“我”从说书人那里听了一个县官双眼圆睁猛拍惊堂木的故事;第二,惊堂木是说书人的惊堂木,他那么一拍,故事就结束了;第三,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存留着一个故事,书终人散,书场陷入黑暗,但我的记忆却散不去那”圆睁的双眼“。
举了六个例子,说明所谓的意象叠加,是广泛存在于古今中外的诗歌之中的,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意象的叠加的过程,就是被现实图景、事物所触发后产生了联想与想象的过程。
最让悦华羡慕的是诗人的想象力,当凡庸的自己还在为一个诗句反复琢磨时,非凡的诗人们只须把他自己脑子里的奇幻画面写在纸上就成了好诗。
哦,我要说的其实是,意象的叠加看似是一个技术活,其实是诗人把经验、灵感,感觉、情绪投入进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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