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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商城考古挖掘它的关键在第三号探坑,为什么有第三号探坑?真的就是试,没有藏宝图,不可能有事先完整的挖掘计划,要往哪里挖多大、多远,其实都不知道。就只能够按照现场条件先开探坑,适当性地在这里挖一小块,在那里挖一小块。第三号探坑挖下去,在坑里面挖到了夯土地基,从探坑挖掘可以明确地知道一件事:这个夯土地基的范围大过第三号探坑的面积。

没有藏宝图的“探险”

考虑到现实因素,考古上真正的做法是判断,大部分的时候其实是猜测这片夯土地基它可能的分布和走向,然后再开其他的探坑。不同方向开了探坑,哪个探坑在类似地层也发现了夯土地基,那我们就可以在这个想象的地图上把这两片地基连起来。如果另外一个探坑当中没有挖到夯土地基,或许我们就在距离第三号探坑和这个没有挖出夯土地基的探坑之间比较近的地方,再开一个探坑。要开挖很多的探坑,找到够多的证据,才能够进行相对大面积的开挖。

但即使是叫做大面积的开挖,为什么说是相对的,你还是要受限于当前的土地运用,你得要躲房屋、躲道路,甚至躲人家的农田,你不可能挖掘城墙的完整的基址。你是在这里条件适合、条件允许挖一段,那里条件允许再挖一段,然后依照想象把这各段连起来,还原整座古城的位置。郑州商城应该是商朝中叶的王都,它的规模几乎和清朝的时候所盖起来的台北城差不多大。就算我们认知到郑州商城是这么样的一个了不起的考古的发现,但我们今天还是不可能把地面的房屋、道路、公园这些都拆掉,去把郑州商城全部挖出来,我们只能够靠探坑挖出来的这些结果半猜测地来画还原图。

考古怎么考?

考古学有这一层本质上的限制,许多埋藏考古遗迹的地方,是人类历史上长期的居址,两个因素会让考古资料难以保存:

第一,一直到19世纪之前,一般我们生活当中所使用的绝大部分东西都会消失回到大自然里,很难留下任何的痕迹,通常需要有特殊的自然条件配合,才有可能留下来。例如说,因为上面覆盖了很厚的土层,隔绝了空气,或者是在地层温度和压力改变下,被石化了的东西,那才能够留下来。反复居住的居址,没有这样的条件。这一代人死了,下一代人又来。所以在地层上很难累积东西。

第二,像这种反复居住的居址,如今就变成了城市,上面有道路,再怎么样了不起的人类文明遗物,都很难和活人正在使用的现实上面的都市设施来竞争。

考古学有它学科内在的巨大限制,要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埋藏在地底下的东西挖掘出来,除了一定要耗费苦工之外,还要忍耐挫折,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哪里有东西。考古难就难在人类文明的遗留物到处都可能有,但是实质挖掘的工作能挖的面积却相对很小。所以考古学有的时候就必须要依赖丰富的想象力,这又是一般人很不容易了解考古学的另外一面,挖东西,然后把挖出来的东西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记录下来。

大家想这需要什么想象力呢?不,这太需要想象力了。一方面需要想象力去寻找,该挖可以挖的地方。另外一方面,也需要想象力把眼前挖到看到的东西加以复原。我们看到的郑州商城不是真正考古挖出来的模样。考古学家会告诉我们:到商朝中叶已经有这样一栋建筑物,宫殿建筑大约有30~35公尺宽,这样一座大宫殿,一直埋在土里,三千年之后却让我们挖了出来。

当然不是这样的,实际上从地里面挖到的是宫殿坐落的夯土地基,最关键的是夯土地基上留有大大小小的柱洞,借由柱洞的分布,还有柱洞的大小,因为这就是要在那里立起木头来当柱子,它的位置。所以你可以看柱洞大一点,就表示用比较粗的木头;柱洞小一点,就表示用细一点的木头。用这种方法考古学家尽可能地去合理推测,在柱洞上原来站着什么样的柱子,这些柱子会承载什么样高度、什么样形状的屋顶。当你发现有两排柱洞并列,你就推测有两排柱子并排,接着你就想象两排柱子应该有不同的高度来承载屋顶不同的斜坡,才会这样安排。考古真正确知的其实不过就是这些柱洞。

到过考古田野的人就会知道,刷子是考古工作当中很重要的工具,你一定要学会用刷子刷的习惯和技巧。郑州商城的工事地址是在4.5公尺的地下挖出来的。所以你要知道这是一层一层挖下去,挖到差不多地下三层那么样深,就算你懂得分辨出夯土和周围没有夯过的原始土层的差异,你又怎么知道哪里会有一个柱洞呢?这一方面靠经验,你去察觉可能有洞的地方。接下来就靠技巧,你要非常小心,用铲子把洞里面没有夯过,因此坚硬程度不一样的土把它给铲开,然后刷子就派上用场了。你再用刷子仔细地小心地刷,把这个柱洞的形状跟它的范围给刷出来。当洞的轮廓浮现的时候,你再看看周围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一点一点地去刷,一点一点地去找。这样一个带柱洞的夯土角落,其实大概就够一个考古系的研究生忙一整个礼拜了。

考古是在挖什么?

一般来说,重复居住的居址不容易在考古学当中被挖掘出来。因为人活得好好的,一代接一代,你不会在地底下埋什么样的东西,房子旧了坏了,就把房子打掉,废物运走,再盖新的在上面。居住遗址很珍贵,可以告诉我们最多的事情。例如说在中国新石器考古上非常重要的西安半坡遗址,再加上另外一个姜寨遗址,这是挖出了两大块村落的居住遗址,极其珍贵,但那是稀有的遗址,不是一般考古发现的常态。

大多数时候最有机会挖到东西的地方,其实是古人的垃圾堆,像是在台湾有名的圆山贝冢,它出土了一大堆的贝壳。那是哪来的呢?那是当时的人吃完了贝类之后,把壳集中丢弃的垃圾堆,考古学的进展必须经常依赖前人的垃圾堆,废弃的垃圾比持续使用的物品更有可能留下来。通常也没有人会去刻意搬走垃圾堆,之后使用这个居址的人没有理由,也不会去动垃圾堆。

工坊作坊旁边的垃圾堆是最有价值的。台北故宫博物院曾经办过一次汝窑特展,展览当中一部分的展品就是台北故宫所收藏的,那是从清代皇家往上溯,一路沿传下来的,那都是精品。

可是那个展览非常有意思地,有另外一部分是从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借来的借展品。我就听到小朋友就对于河南来的借展品特别有感觉、特别有意见。他们吱吱喳喳地说着,说:“这些怎么都破破的?”因为相较于原来清朝皇家所藏的这些汝窑的瓷器,那些考古研究所来的,都是破破的。

当然破破的啊,因为这是考古学家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宫廷收藏的汝窑精品,怎么会藏在地底下,让考古学家去挖呢?考古学家能挖的是汝窑作坊做坏了不要了,丢到垃圾场去的。这样挖出来的东西在古董市场上价格很低,可是在我们的历史研究上价值很高,因为让我们可以更普遍了解当时的工艺技术和工艺的标准。郑州商城挖出过一个最惊人的作坊,还有它的垃圾堆,那就是“人骨作坊”。那是做骨器的地方,只不过使用的材料是大量的人骨。有一些古史学家就是以这个挖掘结果证明有奴隶制社会的存在,认为铁证如山,如果不是存在大批命如草芥的奴隶,哪来的人骨材料,哪来的人骨作坊?

考古学也高度依赖墓葬,因为这也不会被后来的人随便乱动。有的时候考古被戏称为是“挖死人骨头”。老实说,考古学家还真的必须很在意“死人骨头”。有两个条件使得考古学家在意“死人骨头”:

第一,骨头最有可能石化,它可以存留很久。

第二,墓葬的方式往往是有它的意义的。

例如说你会看到一批墓葬,他们所有埋下去的人,头都朝着同样的一个方向或两个方向,你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偶然的。又例如说,中国的新石器时代开始出现了众多的二次葬,一次葬出土的时候骨骸应该是要照着人体的形状排列的,但是我们却会发现出土的骨骸集中在一起,那就表示有二次葬的行为。也就是下葬之后,经过了一定的时间,再把坟墓挖开,把皮肤、肌肉已经彻底腐化后的骨头,重新换个方式、换个地点,再埋葬一次。为什么要这样麻烦地进行二次葬呢?

这显然就一定牵涉到对于死后世界的想象和解释。就算只有一次葬,我们也可以看出一些复杂的意义,很清楚的,死人自己是不会动,所以墓葬的姿势、位置、方向一定是活人帮他选择、处置的。人死了,身体自然僵直,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应该就是照着原样葬下去。但是在考古挖掘的墓葬当中,却常常发现侧身葬、曲身葬,甚至还有直立葬,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于是我就只能告诉自己,这些负责下葬的活人一定有他们特别的想法。从中国新石器时代的考古遗迹来看,一般来说,曲身葬的墓葬当中发现陪葬品的几率远高于直身葬。通常有特殊地位的人,会在他死的时候多做一点努力,用比较复杂的下葬方式,干嘛呢?来标识他的地位,标识他的特殊性。表达特殊性有另一种手段就是陪葬品。

墓葬是很重要的考古现场,我们可以借由下葬的情况去推演其中的社会和文化意义。另外,为什么选择这些东西陪葬?陪葬品为什么放在这里?例如在曲身葬的状况底下,陪葬品经常是放在头部的两侧,还有膝盖旁边,在肚子的地方放陪葬品的相对就不多了。那又为什么这样呢?思考、解答这些问题,非常地有意思。考古一般能够挖到的是垃圾堆和墓葬,因此我们应该明白,考古挖掘出土的资料有高度的偏差、持有偏见,绝对不可能构成全面的知识。

秦始皇陵发现和考古学的想象力

考古学很大一部分靠机率、靠运气。大家都知道秦始皇陵的兵马俑,那是距离今天年前的东西,在传统历史地理学的资料里面,就搜罗了有很多关于秦始皇陵地点的种种的考证。换句话说,多年来,这个陵寝的地点不是秘密,也没有真正的失传。历代其他的许多皇帝陵都不是这样,因为几乎都曾经被盗挖过。我相信很多人看过关于传统历史上盗墓的虚构或者是非虚构的书,以及那样一种非常戏剧性的内容。你就会知道历来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他的地点的骊山秦始皇陵竟然没有盗掘或者是出土的记录,这是非常的难得的。年代,陕西农民挖到了兵马俑,开始时还没有人认为那是秦始皇陵里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初步发现的地方离旧址骊山秦始皇陵的中心有好几公里远,的的确确没有人想象得到秦始皇陵的范围竟然延伸到这么远的地方。

第二,挖出来的东西没有人看过,也没有人记录过,多年前的东西有可能保留得这么好,从来没被挖出来过吗?

但就是要告诉大家,考古就是这么回事。秦始皇陵神奇地完整留了下来,供后人挖掘,到现在已经开挖,挖出大批兵马俑的这块区域,占整个秦始皇陵还不到一半的面积,仍然有一半还埋在地底下。现在不能挖、不敢挖,因为没有把握挖了之后,跟空气接触的快速氧化作用会不会摧毁里面的东西。必须要确知如何处理氧化问题之后才能够开挖。所以你问我没有用,你问任何考古学专家都没有用,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秦始皇陵到什么时候可以全部地挖掘,更没有人会知道最终会挖出什么东西来,这就是考古学的高度不确定性。

考古学非常的神奇,带着很大的运气的成分,而且不管再怎么努力,甚至运气也够好了,考古能够挖掘出来东西,毕竟我必须打个比喻,就好像你眼前有一幅总共有片碎片所构成的大拼图,要你去拼,可是他没有给你片,它是东一个西一个,给了你片,然后就叫你去解答说:“这个拼图上到底画了什么”?这片的碎片,每一片都得要花很大的力气,还要靠运气才能够弄得到。毕竟它们只是更巨大的片拼图当中,片加在一起,也不过就只是1/10。

所以你要怎么样去猜、你要怎么样去想、你要怎么样去理解那个大图大拼图到底画了什么?没办法。这9/10,你要依靠想象、你要依靠解释,单凭考古材料不可能还原那样的一个大拼图。这就是为什么告诉大家要发挥考古的最大作用,既需要靠想象力,另外也需要靠包括文字或者是其他形式的史料来相应比对。

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在讨论考古所了解的中国古史的时候,一方面考古器物所显现的是明确无疑,但是把这些考古器物要把它联系起来讲一个古史的历程,或者是对于古史当中的任何问题进行解释,也就不得不告诉大家,它必然是有风险的。因为那里面一定要掺杂很多的想象、很多的解释。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我们所提出来的解释,它符合当前所有已经挖出来的考古证据。但是当前所有的考古证据加在一起,就像我刚才比喻,这是片碎片,要去猜原来的片拼成了什么,它必然有很多不一样的猜测的方式。有很多可能的解释,我们只能够尽力趋近,提出一个到目前为止最合理的说法。这是我们在透过考古来了解中国古史的时候,另外要放在心上、放在心里的一个重要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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