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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就是许多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又因为它在历史上是个很具有代表性的教训,所以后世诗人经常以此为例,借古讽今,其中自是有不少广为传颂的经典名篇。每首诗歌立意的角度不同,其表达的感情就会不同,拿唐玄宗与杨贵妃这段感情来说,或许有人歌颂的是真挚的爱情,或许有人说杨贵妃是红颜祸水,但更多的却是批判玄宗荒淫误国,对统治者穷奢极欲生活的愤慨!

有多少人曾为玄宗和杨贵妃歌咏呢?当悲剧发生之后,又有多少人曾为这段感情惋惜呢?但作为教训,又有多少人借此批判统治者呢?李白曾写《清平乐》:“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如此绝美的女子自然受到皇帝的喜爱,但红颜薄命,马嵬兵变,这都是血泪的教训,于是中唐诗人白居易就这段感情及结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就有了那首《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有想法的自然不止白居易,晚唐诗人见识了朝代的日益衰落,其感慨更为强烈,如李商隐就曾有《马嵬》:“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后来另一位晚唐诗人过华清宫,想起玄宗和杨贵妃曾在这里寻欢作乐,又想到昔日玄宗对杨贵妃的宠爱,再看到如今越来越让人失望的朝廷,遂有感而发,也有了三首《过华清宫绝句》,这个诗人自然是咏史诗写得极好的“小杜”杜牧,而这三首诗中的第一首也向来是这类题材中的名篇,历代被人传诵,奉为经典!

《过华清宫绝句》(其一)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在长安回望骊山,树木葱郁、花草繁茂,宛如团团锦绣,山顶宫殿的大门依次被打开,一匹快马飞快驶来,卷起烟尘滚滚,却惹得妃子展颜欢笑,谁知道这竟是从南方送荔枝鲜果的呢?

《新唐书》里说:“妃嗜荔枝,必欲生致之,乃置骑传送,走数千里,味未变已至京师”,可见为了让杨贵妃吃上一口荔枝,玄宗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骑红尘”可看出速度之快,这种速度会让人误以为有什么国家大事,可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又是一场“烽火戏诸侯”似的行为,为使美人一笑,吃上自己喜爱的东西,玄宗也是下了功夫,“无人知是荔枝来”,杜牧在这句上写的很讽刺了。而因为这首诗,后人就干脆将荔枝叫做“妃子笑”,于是差不多大半个中国的人就知道杨贵妃喜爱荔枝了。

杜牧这首诗看似很含蓄,先是回望骊山之景,接着描写一骑前来的场景,千门次第开,妃子笑了,荔枝来了,层层递进,外人不知是荔枝来,恐以为是国家紧急大事,可贵妃知道啊,只是恃宠而骄,不会去想这种事情会有多么的劳民伤财。

诗里的一个“笑”字,乍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可细细品味,就发现,这不是一种影射吗?当年的周幽王为得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美人的确笑了,却也得到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诗人看似是平白直述,也没有引用典故,可细节之中就可见真知了。

即使之前有那么惨痛的教训,可当时的君主唐玄宗却没有吸取教训,依旧在重走历史老路,这不可谓不讽刺。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又有几个人会牢记历史,会因为历史教训而去避免,去借鉴呢?毕竟杜牧自己也曾说“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所以杜牧在想到这样的一段历史时是很愤怒的,愤怒的不仅仅是唐玄宗的穷奢荒淫,也是对自己所处时代的统治者的讽刺批判!

《过华清宫绝句》这组诗,虽然第一首最为耳熟能详,但其他两首却和这首相辅相成,运用不同的案例,表现杨贵妃荣宠至极的情形,三个案例也加强了整组诗的讽刺感,更发人深省!

“新丰绿树起黄埃,数骑渔阳探使回。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其二)

绿树环绕的新丰一带,不时黄土四起,数名前往渔阳的探史回来了,他们谎报军情,于是皇帝与他的爱妃又沉浸与歌舞之中,直到安禄山起兵,叛军攻来,中原失守方才惊醒。

杜牧这第二首诗的二十八个字,也是对历史的一个平白直述,唐玄宗宠爱杨贵妃,宠信安禄山,虽然多名大臣曾让他提防安禄山,可他却始终不放在心上,在压力之下被派去刺探情形的骑兵收了安禄山的贿赂之后,又谎报军情,这就让玄宗沉迷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于是日日笙箫,欣赏歌舞,不问政事,直到叛贼攻入京城还不敢相信,最终造成与杨贵妃天人两隔的局面,这能怪谁呢?只能怪统治者的荒淫无道啊!

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其三)

再来看第三首,全国上下看似是歌舞升平,骊山的宫殿也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分明。那个时候的安禄山还挺着圆圆的肚子翩翩起舞,逗得杨贵妃哈哈大笑,那笑声随着风飘向了好远。

这样的一派繁荣之景,不过是为今后的悲剧再增添一丝悲剧色彩罢了。最讽刺的历史是,因为安禄山总能逗得贵妃大笑,使得杨贵妃竟收他为干儿子,因此他格外受玄宗器重,最后这个所谓的“乖儿子”高举反旗,在他的推动下,杨贵妃也在马嵬被逼死。

荒淫无道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呢?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大方向不去一一述说,对于皇帝来说,最痛苦的不就是曾经放在手心里呵护的那个人,最后却死在自己手上吗?因为失去民心,无人可用,连自己想守护的人都不能保护,又谈何宠爱呢?所有的悲剧看似有多种原因,可细细追究,所有的原因都能追溯到一个共同的源头,那就是统治者的不作为和荒淫无道。

如果不是沉迷美色,不问朝政,就不会对安禄山如此信任,如果始终在朝廷上有所作为,就不会被逼至如此绝境,当百姓、当士兵已经不相信他们的君王能带给他们更好地生活的时候,又谈何威信、谈何权力?任何权威在人的生命面前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当百姓臣服于君王之时,那个君王必定有自己的人格魅力,至少他是让百姓信赖之人,他会和百姓共进退,而不是当百姓们在水深火热之中煎熬之时,他依旧奢靡的享受着生活,保护着灾难的源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在哪儿都不变的真理,哪怕放在如今社会,没有了君主制度,但对于个人来说,依旧有它存在的意义。君王不可荒淫误国,普通人也不能骄奢淫逸啊,只有心中有责任,才不会总想着去享受,去颓靡。有时看似繁华的场景之下,却是波涛汹涌,危险重重,而人总要有忧患意识,这样在灾难来临之时,才不会手忙脚乱,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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