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进入到公元前年,刘邦自从登上大汉帝国首席帝位以来,先是平叛燕王臧荼、项羽旧将的谋反;接着讨伐叛徒韩王信、攻打匈奴;还要平叛陈豨造反。总之,他这几年不是在平叛,就是在平叛的路上。
加上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都是以他的名义给秘密处决,虽然解除了他心底的两块心病。但是,并肩作战、从生入死的战友之情还是让他觉得愧疚、伤感。
再说他如今年岁也大了,今年也六十多岁,精神头也不如往昔。这些事加杂在一起,他有些心力交瘁、食不甘味、五味杂陈、浑身无力,终于病倒了。
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自己好好的静一静。于是命令不准任何人、包括他的媳妇吕后进入。
朝廷文武大臣知道皇上病了,就天天围在皇宫门外,焦急地等着传来皇上康复的消息。就这样,一连等了十几天,皇宫大门紧闭,就是没有一点动静。周勃,灌婴这些老实巴交的老臣都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可谁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个时候,舞阳侯樊哙仗着他和刘邦特殊的关系,加上当年鸿门宴上有闯项羽营门的实战经验,就撞开宫门长驱直入。一回头,周勃,灌婴这些大臣早就像紧跟头羊的老绵羊一样紧紧地贴在自己身后。
樊哙一抹额头上的汗:好了,法不责众!这下,祸是大家闯的,谅皇上想骂也找不到下嘴的机会。再说,凭什么你待在深宫大院里面谁也不见,我们知道你啥意思?今天既然已经闯进来了,那就一闯到底吧?
樊哙领着大伙儿直接冲击刘邦的卧室,推门进去一看,哎呦喂,刘邦正躺在一个宦官的腿上看着天花板数星星呢。
真是太可怜了,樊哙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不过,他当年在刘邦刚进入咸阳皇宫躺在秦二世的龙床上想留宿时以及在鸿门宴上对项羽那一段慷慨陈词的嘴上功夫可没拉下。
他上前一步,看着被这一群破门而入的披盔戴甲、衣衫不整、气喘吁吁的老兄弟们吓得坐起来的刘邦声泪俱下地说道:想当年,大哥带着我们从沛县起兵,兵不满三千、将不过关张,创业艰难百战多,就这样一步步、一仗仗,南征北战、东征西杀,我们出生入死、百折不回,垓下一战,最终平定天下,是何等的霸气、威武!现在天下虽然已经安定,但还是山河破碎、百废待兴,弟兄们都等着大哥发号施令,我们来共同效力。
但是现在大哥您却病倒了,我们都赶到惶恐不安,天下不可一日无主!可现在都半个月过去了,你既不出来接见我们一起商量国家大事,也不告诉我们你的消息,就这么守着一个宦官,他难道比我们还好看吗?再说他又不是女的?大哥是不是烧糊涂了,现在男女都不分了?
刘邦当时就气得笑了起来,赶紧爬起来:走走走,都到大堂上开会去。
此时的刘邦是真累了,他真的想歇歇脚了。可是,有人却偏不想让他如愿!
公元前年七月,淮南王黥布反叛。
自己逼自己造反,你信吗?
今天有句话:不作不死!
还有就是从古至今,拍马屁都是技术活!如果拍不好、拍到马蹄子上,那就真的可能会发生“房倒屋塌、人头落地”的人间惨剧的。
这个淮南王黥布还是有些来历的:此人原先早年犯罪坐过牢,受过黥刑,在骊山做过苦役。后来追随项羽,因作战勇猛、屡破秦军,被项羽封为九江王。
他的历史“功绩”有:当初秦将章邯率领二十万秦军投降,项羽决定全部阬杀,他是主谋兼刽子手;刘邦进关中,在函谷关设防想阻挡项羽入关,是他打破函谷关进入关中,逼着刘邦吃了一顿鸿门宴;项羽自称西楚霸王,是他暗中杀害楚怀王;楚汉相争之时,他投靠刘邦,协助刘邦消灭项羽,因战功被封为淮南王。是汉初刘邦手下最能征善战的三个异姓王之一。
那他为什么会反叛呢?
这次黥布的反叛,内部原因就是行贿受贿惹出来的。不过,不是他行贿受贿,是有人想走他的门路,给他的一个宠姬“无事献殷勤”惹出来的。
其实,年初淮阴侯韩信被杀,黥布已感到心惊。等到三月彭越也被处死,刘邦还把他的肉制成肉酱分赐各地诸侯。使者到了淮南,淮南王黥布当时正在打猎,狼吞虎咽吃了肉酱以后,使者慢悠悠地告诉他这是彭越的肉制作的。黥布当时就在江边吐了,据说淮南的小螃蟹就是他吐出来的肉粒变的。于是黥布大为惊恐,就暗中派人部署军队,等候邻郡报警告急。
要不说“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呢,就在这个时候,黥布的一个宠姬因病去就医,而医生的对门是中大夫贲赫。这个贲赫,就想通过这个宠姬与黥布拉近关系,走“夫人”路线本来一直是屡试不爽的最优捷径嘛!就备下厚礼,陪同宠姬在医生家饮酒。
谁知这次贲赫想拍马屁却一把拍到马蹄子上了。
也不知是黥布本身就是心胸狭窄、爱吃醋呢?还是这个宠姬或者贲赫平时的生活作风有问题。总之就是黥布知道以后大怒,怀疑这个贲赫与自己的宠姬私通,想把贲赫抓起来治罪。
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被贲赫觉察,他赶忙连夜乘车跑到长安城,转头就向刘邦告发,建议说:“黥布谋反,已有迹象,应该趁他尚未发动先行诛杀。”
刘邦有些懵,咋这些家伙造反上瘾还是咋的?真的假的啊?
刘邦有些烦,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没敢告诉吕后,就把萧何找来,给他看了检举揭发信。萧何表态说:黥布是个只知道砍砍杀杀的武夫,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有人因为跟他有仇就举报他呢?我觉得可以先把这个贲赫抓起来详加审问,同时派人暗中查验黥布。我们现在既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是吧?
话说黥布发现贲赫已经畏罪潜逃、跑到长安去告发自己;现在使者又来调查,还真就查到不少证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杀贲赫全家,再发兵通电反叛。
汉高祖刘邦召集文武大臣开会商议对策,大家都说:发兵征讨,坑杀这家伙,他有什么能耐!跟当年刘邦听说韩信要谋反,手底下的将军说得一模一样。
刘邦叹口气:你们这些装样子的货,咋一碰到韩信、黥布这样的猛人就如此慷慨激昂、嚣张跋扈,好像手到擒来、小菜一碟,我他妈要是真让你们去了,你们敢出这个门嘛?都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来点实际的。你们就告诉我,我待黥布不薄,他为什么要造我的反?众人默然。
这时夏侯婴对刘邦说,原来楚国的令尹薛公对他说:黥布当然会造反。原因就是当年汉初三个最能打的异姓王,他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且韩信、彭越跟刘邦的关系最近、也最好,现在都被收拾了,那他这个跟刘邦不亲、关系也远的异姓王,刘邦又怎么会放过他呢?所以,他一定会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刘邦一听有道理,马上把他找来详谈,薛公说:黥布造反不足为怪。但是,如果他采用上策,崤山之东便不再是汉朝所有的了;如果他采用中策,两方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如果他采用下策,那么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邦问他是什么样的上中下?
薛公回答说:向东攻取吴地,向西夺占楚地,吞并齐地,占据鲁地,传令给燕、赵两地,让他们固守本土,那么崤山以东就不在汉朝手中了。这是他的上策。向东攻取吴地,向西夺占楚地,吞并韩地,占据魏地,掌握敖仓的储粮,阻塞成皋通道,那么谁胜谁负就难以预料。这是他的中策。向东攻取吴地,向西夺占下蔡,然后把辎重送回越地,自己回到长沙,那么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汉朝就没事了。这是他的下策。
刘邦又问:他会采用哪种计策?
薛公回答说:下策。
刘邦问他为什么?
薛公说:黥布原来只是个骊山的刑徒,自己奋力爬到王的高位,这些都使他只顾自身,不顾以后,更不会为百姓做长远打算。所以说他必采用下策。
刘邦笑着说:好!你可以下去了。下令封薛公一千户,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
有爱好者会问:如果黥布采取了薛公所说的上策就真的可以夺取崤山以东的广大地区和汉朝抗衡了吗?
其实,刘邦之所以让薛公畅所欲言,就是想进一步了解黥布的为人、作战风格,至于他会采取无论上中下的任何策略刘邦都不会在意,刘邦也算定黥布只能是采取下策,薛公的判断与他不谋而合,所以他才会奖赏他。
那么为什么上策、中策不可行?
黥布对刘邦,是局部与全局的对抗,淮南地域并不大,兵力也不会有太多。就这么点局部的有限兵力,以黥布的能力,他敢分兵几路,南上北下吗?
他现在可是造反啊!且不说这些兵马分出去以后还能不能听他指挥,会不会战场起义、反戈一击收拾他;就说他这些有限的兵力像张开五指一样伸出去,只要刘邦集中兵力歼灭他一路,那剩下的就几乎不用再打就可以交枪投降了。
所以,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叛乱的危急时刻,不敢相信任何人的黥布一定会把兵权牢牢抓在手里,将兵力全部集中在一起。这虽是薛公眼里的下策,却反而是最难对付的,那是要硬碰硬死磕到底的,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拿下他。
所以,刘邦现在已经完全判断清楚了黥布的行动计划,可能觉得谁去都能赢,正好赶上他身体有病,就打算让年仅14岁的太子刘盈领兵挂帅,带兵前去攻打叛将黥布,也好建立一番功勋。
可没想到,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宫内外一片大乱。
首先是张良偷偷为太子刘盈请来的商山四郜让人劝说吕后:太子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易动出。再说,让14岁的太子统领大军,就算打赢也没多大荣光,可是如果打输了,那就是不可弥补的损失。而且黥布是天下闻名的猛将,擅长用兵。而我方将领又都是过去与皇上平起平坐的旧人、长辈,要是让太子指挥这些长辈,无异于让羊去驱使狼,倒是恐怕无人听命于他。黥布知道是太子领兵,他如果击鼓向西,长驱直入,直逼京师,那就危险了。皇上虽然有病,也要勉强上车,哪怕是躺着指挥,众将领才不敢不尽力。皇上虽然生病困苦,为了妻子儿女还是要自己振作一下!
吕后找到刘邦把这些话都告诉他,泪流满面、苦苦哀求,但是,刘邦就是不同意。
为女则弱、为母则刚。吕后看见刘邦不同意,勃然大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你不就是喜欢那个狐狸精,想让她的儿子如意继承皇位,就想把盈儿想办法一脚踢开吗?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这个老东西还真下得去手。
你不就是想效仿当年匈奴头曼单于想立小儿子为单于,就让太子冒顿到月氏做人质,然后再攻打月氏杀死冒顿,来个借刀杀人、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阴谋吗?你就是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干的对不对?你这个老东西,你比冒顿他爹心肠还黑。
刘邦一听匈奴冒顿,火就不打一处来:你这个黄脸泼妇!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次本来是想让盈儿好好历练一下、接触一下军队中的老人,有了军队的支持,他的地位不就是更稳了吗?好!既然你们如此不识抬举,那老子我还是亲自出马!不过我告诉你,你那个宝贝儿子还真就不是个成器的东西!你们等着,看我回来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这边刘邦再一次率领大军向东进发。
那边黥布也在秣兵厉马、积极备战。他看到将士们有些士气不高时,对他们说:现在皇上老了,一病不起,又讨厌兵事,这次肯定不能来。要是派他手下的那些大将,其中我只怕韩信、彭越,不过他们现在都死了。其他人全不值得担心,你们就放心跟着我好好打完这一仗,就开始过咱们军阀割据的生活吧。
公元前年十月,刘邦与黥布军队在蕲西对阵。
黥布的军队兵强马壮,远远望去,军队的布阵如同当年的项羽军队一样,刘邦心中感到十分厌恶,以前这种阵势可让他吃了不少亏、没少打败仗。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了,他是率领全国的精锐部队来的。
刘邦还是想弄清楚黥布为什么要造反?韩信、彭越是据说要造反,他这次怎么就来真的了呢?
两军摆开阵势,刘邦忍不住来到阵前,远远地质问黥布:黥布啊!我刘邦可是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造我的反呢?
黥布想:都到这时候了,说什么都晚了。
于是回答说:也没啥,就是闲得无聊,也想尝尝当皇帝的滋味。
这就没法再谈下去了,刘邦开始破口大骂,命令部队全体上刺刀、一个不留、全部压上、和黥布拼了。
双方混战在一起,刘邦这边人多势众,又是正规军,加上将士们也想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所以格外卖力冲杀。黥布那边可没有这种物质、荣誉双奖励的机制,所以大败而逃。
黥布几次约束军队回身再战,此时已是兵败如山倒、谁都往家跑。一败再败,最后与一百余人逃到长江南岸。
毕其功于一役,刘邦现在对自己的战场指挥艺术很满意。现在这些残兵败将已经不值得他亲自动手,于是他就派一个将军继续追击。
美中不足的是,这次又中了一支流箭。刘邦身经百战,就是跟项羽在成皋作战时被项羽暗算中了一箭,这次被项羽曾经的部下又来一下子。真是跟项羽是克星,想想都晦气。
黥布是长沙王吴芮的女婿,他准备去投奔长沙。现在的长沙成王吴臣哪敢收留这个叛将啊!就派人诱骗黥布,假装很仗义,说想和他一起逃到南越去。
黥布果然相信,与使者前往,结果在中途的农民田舍被番阳人杀死。
一代叱咤风云的猛将“万人敌”,最后却死于农夫之手,结局有些悲催。
只不过,当初项羽密谋杀死秦将章邯手下二十万秦军时,黥布也是参与者之一,又亲自暗中杀害义军领袖楚怀王。所以,他最后得以此种结局,也算是“罪有应得”的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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