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李啸天
原本没想着要写西游话题,只是在我们的读者群里随性地聊天后,一时兴起便码出了一篇“孙悟空为什么爱做人外公,而不是爷爷?”结果,一看阅读量还蛮高,于是顺着又码了一篇“孙悟空为何最讨厌别人叫他“弼马温”?”这篇的阅读量倒是一般,但两篇文章下来,已经成功激起了兴致,干脆就再来一篇,弄成一个孙悟空三部曲吧。
对于“孙悟空为何大闹天宫时无所不能,西行路上却连小妖都斗不过?”这个话题,对很多人来说,还真的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有统计数据显示,西游路上总计遇到64个有名有姓的妖怪,其中还有4个妖怪不知所踪,其余60个妖怪里,有38个是孙悟空搬请救兵后降服的,只剩下22个妖怪,如小钻风、奔波儿灞、白骨精、南山大王等二三流的妖怪,只有这总数的1/3才是孙悟空自己个儿打死的。
要知道,孙悟空在大闹天宫时,“十万天兵天将也奈何不得”,表现得相当威风,怎么在西游路上能力一下就变弱了,只能对付一些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小妖怪。前后反差之大,实在难以用常理解释得通。
为此,网络上对这个问题的解答,千奇百怪。但说对的,基本上没有。
真正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从根本上来讲,大闹天宫的那个与西游路上的那个,压根就是两只猴子,压根不是同一只猴子,甚至都不是一种物种,前面大闹天宫时的一只猿,西游的是一只猴。曾经,他们属于没有关系的两个故事系统,结果明初文人将他们整合在了一起,形成了现在我们看到的《西游记》。这种捏合让孙悟空的形象变得形象生动起来,成为了整部小说中最耀眼的一个角色。但由于捏合得有些生硬,留下了bug,使得前后不一的问题留了下来,因此困惑了后世。
网络上给出各种答案的答主,其实都混淆了一个事实,就是默认为《西游记》的作者是一个人,就是这个作者(吴承恩?)坐在书房里凭空想象出来的一套结构严谨的神话故事。
实际上,它当然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古人的版权意识一点都不强,各种小说基本上都不是一个人完成的,而是在流传中经过不同的人的修补、增添、删减、编辑,一改再改,所以会有不同的版本留世。即便《西游记》与吴承恩有很大的关系,那也是他修订润色的,而不是纯原创。
有一次我回老家,无意中听到几个孩子在唱一首歌谣,觉得挺有趣,就记了下来。后来,品味了一下觉得不对头。这特么明明是我原创的啊,那里是什么流传下来的民谣?
歌词大致是“小花猪,跑得快。你我一起往家拽。我牵着,你赶(hai)着。花猪屙了你舔着。”那是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暑假总要忙着家里去放羊,而有一个小伙伴家里的一头猪,把自己当成了羊,每次都跟着他家的羊群出去来吃草,被我们赶着放牧。有一次傍晚回家路上,我就信口编了这个顺口溜,来调戏小伙伴,意思就说我们一起合伙放猪,我在前面带头,他在后面殿后,所以编排了他来吃猪屎。编出来之后,我们都乐得哈哈大笑,这个顺口溜也被我们唱了一暑假。后来,也就忘记了。
万万没想到,N年之后,居然在离家很远的另外一个村子里,听到了几个小孩在唱这个顺口溜。这个发现,真的让我大吃一惊。绝对没有想到,一个十一二岁小孩子的无心之举,居然就无意间成了乡间文化的一份子,成为了民谣被传承了下来,估计再过些年后依旧还会有本地的小孩在唱。然后,我就想那些个古代的文化,在各种流变中,是不是随便一个文人可能就改变了其中的部分价值。《西游记》的流变,是不是也是这样,某个文人的一哆嗦,可能一下子就改变了整个故事的传播方向。
最早的西游故事是唐时的《大唐西域记》,这本书源于唐太宗下诏让玄奘写下他的西行见闻,但玄奘忙于译经及讲经,就没有自己写。于是,由玄奘口述,他的弟子辩机执笔,写出了《大唐西域记》,这本书本是纪行类的书籍,但由于对于西域地理的描述已经显得有些神秘莫测,给世人留下了不小的想象空间。在玄奘逝世后,他的另外两名弟子慧立、彦悰将玄奘的生平以及西行经历又编纂成一本《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弟子嘛,为了宣扬自己师傅有多厉害,便不自觉地在书中进行了一些神化玄奘的描写,这被认为是《西游记》神话故事的开端。
在唐朝后期和五代时期的一些记载中已经出现了迥异于《大唐西域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的西行取经故事。现存敦煌石窟的玄奘取经壁画,大约作于西夏初年,已经出现持棒猴行者形象;南宋刊印的话本《大唐三藏取经记》,已经有猴行者化作白衣秀士,自称“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和“深沙神”;宋元南戏有《陈光蕊江流和尚》,吴昌龄作杂剧《唐三藏西天取经》已经有师徒四众;明初朝鲜的汉语教材《朴通事谚解》提到有
《西游记平话》,其中概括复述“车迟国斗法”一段,和《西游记》第46回十分相似;明代《永乐大典》第卷有“梦斩泾河龙”,和《西游记》第10回基本相同。
(敦煌壁画里的猴行者)
不过,这些早前的西游取经故事,尤其是元之前的传奇及平话,无一例外都没有大闹天宫的部分,基本上都以唐僧为主角,也就是我们所知的《西游记》第13回之后的故事,故事中的孙悟空都没有那么强大,跟我们熟知的取经路上的孙猴子差别不大。元剧中才开始将神通广大的猴子开始融入西游故事中,但这种融合还比较拧巴。
元明之交时代的杂剧《二郎神锁齐天大圣》描写了孙悟空的来历,这里的猴子是单独写的。另外,《朴通事谚解》中说《西游记》中的齐天大圣曾经去偷取王母娘娘的仙衣一套,这是《西游记杂剧》中的故事。《西游记杂剧》中的孙行者不是齐天大圣,而是通天大圣,自己则自称小圣。至于眉山七圣协助李天王降伏孙行者,但没有和他有正面冲突,而且将孙行者压在花果山下的是观音,而不是如来。《朴通事谚解》写李天王派木叉和大力鬼去请二郎神,就抓住了孙悟空,这里则没有如来和观音菩萨大显神威的故事,所镇压之处,也是花果山,而不见五行山的地名,此时的花果山还在取经的路上,而不是东部沿海。
那么,大闹天宫时那个无所不能的猴子是哪来的呢?
其实,它压根不是猴子,而是猿。
在中国古代的语境里,猿往往代表了灵性,是带有仙气的褒义动物,性格仁厚,不贪食多,善长啸,善引气,备受崇拜。与“猿”有关的词,多为美好向的,像“蜂腰猿背”就是形容女子身材苗条婀娜多姿的;“猿臂之势”用于战争中,是借用猿臂的长且灵敏,运转自如,以此比喻作战形势能攻能守,可进可退;“猿鸟乱鸣”尽管有个“乱”字,但它的意思是“交错”的意思,“晓雾将歇,猿鸟乱鸣”说的是晨雾将散,猿鸣与鸟叫此起彼伏,以此来突出了清晨时的静谧,是对环境的赞美;“猿悲鹤怨”(鹤唳猿声),将猿与鹤并列,尽管是词意悲苦,但对于猿本身是褒扬的;同样的还有“猿肠寸断”,都是对猿这一动物充满了敬仰感。
李白的诗歌里,“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也是用猿来抒怀自己心情的愉悦与豪迈。诸葛亮的《卧龙吟》里也有“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猿鹤并列,都是仙物。还是李白,“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也将猿与鹤并列在了一起。《水经注》里有句“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也是借用猿鸣来比喻三峡的清幽。
唐传奇《古乐渎经》里讲孙悟空的原型之一无支祁“状有如猿,白首长髯,雪牙金爪”,这就是猿了。再有上面提到的元杂剧《二郎神锁齐天大圣》,齐天大圣说自己“轻舒猿膊”,也是一个猿猴精。
就是现如今我们所熟知的《西游记》,且看第一回里一段文字:
石猴却又瞑目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有胆大的,都跳进去了;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缠一会,也都进去了。跳过桥头,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正是猴性顽劣,再无一个宁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猿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众猴听说,即拱伏无违。一个个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儿隐了,遂称美猴王。
这里很突兀地来了一个“石猿”,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们所熟知的世德堂本《西游记》里,这一回里,“石猴”与“石猿”原本就是间杂着用的,一会是“石猴”,一会是“石猿”。这就是将原初的猿猴精的故事融入西游记时一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还有《西游记》第七回“大闹天宫时”,孙悟空与佛祖之间的对话:
如来笑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阿弥陀佛。今闻你猖狂村野,屡反天宫,不知是何方生长,何年得道,为何这等暴横?”
大圣道:“我本:
天地生成灵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
水帘洞里为家业,拜友寻师悟太玄。
炼就长生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
在因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
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
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这一次,明确说自己是一个老猿。可是,猿与猴明明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西游记》里也是将两种动物分得清清楚楚的,并没有将猿与猴混为同一种生物。
这就是说,吴承恩在修订前人留下的故事时,将原本是一个猿猴精的故事与西游路上的孙悟空合二为一,但是在一些地方留下了痕迹。故事好改,诗词不好改。还有,回目也不好改。《西游记》回,用到“猿”字的回目就有19次。像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第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第三十回“邪魔侵正法,意马忆心猿”,第四十回“婴儿戏化禅心乱,猿马刀归木母空”等等等等。
这就像民间受《三国演义》的影响,总觉得刘备代表的蜀汉是正统,可是在我国正式的官方著述中,正式说法是“魏晋南北朝”,非常明确地将三国时期简称为“魏”,而不是“蜀汉”,谁是正统一目了然。西游记的回目里用“心猿”来称孙悟空大抵类似于此,故事中是猴子,但是到了回目中,又成了“猿”。这就是改编没有全改留下的痕迹。
现在,我们都知道孙悟空是一只猴子,那是因为在早期的西游故事里,玄奘法师身边就有一个猴行者,他原型融合了印度神话故事中的神猴哈努曼、《山海经》记载的无支祁、玄奘西行路上遇到的胡僧、唐代高僧车奉朝以及石磐陀,这些主要原型都与佛教有关,其中哈努曼与无支祁都是猴子。
可是,中国古文环境里,相对于猿,猴可不是什么圣物,而是低等的物种。要知道,在四川、云贵、福建一带猴子活跃的地方,民众对于猴子可是没有多少好感,毕竟猴子整体祸害农作物,生性顽劣,总是让农民一个头两个大。用“猴”组词,像“沐猴而冠”“尖嘴猴腮”“猴子捞月”“杀鸡儆猴”“轩鹤冠猴”“猴年马月”“猴儿精”等等,全都是带有贬义的词。
《西游记》的孙悟空是一名猴行者,明确地说了是猴而不是猿。但是,他是被佛教加持过的猴子,以示不同于一般的猴子。
前面是猿,后面是猴,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吴承恩们还是知道要统一一下的,于是就将前七回里的猿精故事改成猴,可是,没有改干净,留下了一些痕迹。
有一个很明显的例证,就是前十回里的孙悟空总是被称为“大圣”,西行路上却总是被称为“行者”,这个称呼上的变化,书中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让读者感觉很有一些无厘头,不明所以。
再一个旁证,是孙悟空原型之一哈奴曼,在《罗摩衍那》里战力非凡,他有一个很重要的武器,就是他的长尾巴,相当于孙悟空的金箍棒,在他的历险经历中立下了大功,哈奴曼的尾巴成了他的标志之一。可是,《西游记》前十回里的孙悟空,几乎没有提到他的尾巴。即便是提到了,也是悟空的累赘,而不是武器。这就是猿与猴标志性的区别之一就是猿只有一个超短的尾巴,而猴子无一例外都有一个长尾巴。吴承恩们在修订全书时,没有将两个不同物种的尾巴给统一起来,只给了大概,细节上没有照顾周到。
再一个,就是花果山在东部沿海地区,西行路线的起点则是长安。也就是前七回故事的发生地在东部,后面的故事是西部,这个东西结合就挺奇怪的。给人的感觉就是前面的大闹天宫的故事是硬按过来的。
那么,前七回大闹天宫的故事原型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去找文字记载,并不明确。传统作品里,只有《焦氏易林》《补江总白猿传》《陈巡检梅岭失妻》等少数作品,提到的猴精抢人老婆的故事。包括无支祁的传说里,也有祸乱民间的部分。传统文化在传承中,很多都失传了,但痕迹依旧有,比如不见于书面的民间。
实际上,对于民间信仰及地方习俗相对熟悉一点的话,可以发现福建一带存在着普通的“淫祀”,就是民间崇拜怪力乱神之类的东西。“淫祀”的意思就是祭了不该祭的神,其中就包括猴神崇拜。福建的八闽文化,丛山峻岭之间,将福建与中国其他地方给恰到好处地隔绝了起来,形成了独特的地域文化。“淫祀”这种明显不符合儒家的仪轨在这里就很好理解。
也是在福建,猴子这种传统文化里抢占民女,祸害圣灵的劣神在民间因为畏惧,进而得到了崇拜。不仅于此,还给他们起了各种大圣的名字,齐天大圣、通天大圣、平天大圣,在历史上的福建“淫祀”里,都是猴神。
至今,我们还能在福建顺昌看到“齐天大圣”和“通天大圣”的石碑,齐天大圣府遗址以及齐天大圣五兄弟神像。但是这里的“齐天大圣”并不能和吴承恩书中的孙悟空画上等号。因为早在小说《西游记》之前,顺昌地区的齐天大圣信仰已经存在了几百年。
不过,无独有偶。在元杂剧《西游记》的版本里,孙悟空是就有兄弟姐妹的,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大姊骊山老母,二妹巫枝祗圣母,大兄齐天大圣,小圣通天大圣,三弟耍耍三郎。孙悟空在那时是通天大圣,齐天大圣是他的哥哥。
如果这还感到奇怪的话,那么要知道现存《西游记》各版本中,最流行版的是世德堂版本,这个世德堂的主人是福建建阳人熊云滨。还有李卓吾点评本的西游记,这个李卓吾李贽也是正经的福建泉州人。还有杨闽斋本,闽斋堂本指向的都是福建人。可以说,在明代福建人是妥妥的西游故事传播大军。
所以,一个合理的猜测,就是现如今的《西游记》,其实是中国南北文化碰撞的结果。在元末明初,经过福建人之手,将流传于闽越一带的猴神崇拜与儒家文化中的猿仙结合起来,创作出了一个以猿精为主的大闹天宫的故事。然后又与盛行于北方的西游杂剧结合起来,凑成了大致成型的西游故事的初版。然后,又传到了北方,又一次经过北方人吴承恩等人之手的修订,进而形成了后来传世的版本。
如前所云,西游的故事早在唐末已经开始流传,到元杂剧时已经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但讲的都是单纯的西游故事,以唐僧为主角,猴行者只是一个配角。而大闹天宫的故事,则只在南方的民间进行流传,一直未能进入中原文化圈的主流,但闽粤文人对西游故事的参与,正好将南方的民间故事给加诸到了西游故事之中。最终,形成了前七回迥异于后面故事的情景,形成了前为大圣后为行者的奇观。
当然,在元杂剧的版本里,前面的故事也已经有了一些雏形,譬如孙悟空就不仅有兄弟姐妹,还有一个妻子是金鼎国的公主,是他抢来的压寨夫人。与《陈巡检梅岭失妻》里的故事大同小异。而且,元杂剧里还有孙悟空从天宫偷来王母娘娘的仙衣一套的情节,用来送给金鼎国公主,逗其开心。在《西游记》里,偷仙衣的情节则改头换面变成了黑熊精偷袈裟的故事,就这是改掉了先前孙悟空娶妻的设定,但是又舍不得偷仙衣的情节,于是改吧改吧成了黑熊精偷袈裟的故事了。
总而言之,在最初的版面里,前面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与后面的孙行者,压根不是同一只猴子,所以他们的本领也就天差地别,差异非常大。
类似的修改,在《三国演义》里也有,典型的是“千里走单骑”的故事,这个是历史上不存在的情节,是民间的原创。最早的版本是关羽从长安出发,一路向东北沿着黄河走去寻找刘备。但是到了罗贯中这里,很明显他知道当时的曹营所在地早就不是长安,而是许都(许昌),关羽出发一定要从这里出发才对。但是罗贯中只改了出发点,中间的其他几个关口他没有改。这就导致了现如今的“千里走单骑”中的关羽成了超级地理盲,明明刘备在许都的东北,可以关羽偏偏从许昌往西北跑,然后到了洛阳后才开始转向,开始往东折,走了一个极其奇怪的路线。这个奇怪,就是罗贯中改编前面作品没有彻底改好的导致的。《西游记》的前后不一致,也是如此,原有不同版本之间进行整合,结果没整合完美,留下了bug。
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解释,还是别信了。就书谈书,怎么都不能谈好,必须要跳出书来再回到书中,方才能得到正解。而且,这个正解其实非常简单,可那些个解释反而是在添乱,越解释越糊涂,让人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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